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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又不曾关窗
  就教在堂上给桌椅,另出题考他。州官避了出去,太守将信将疑,故意出三个理致题目,分明是难他一难。第一个题目是小德川

 第二个是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第三个是且谓长者义乎。这三个题目,不要说小小童生,任他那个学之士,也须费力,那知王嵩记高强,读得时文,何止千篇。这三题都有好文记得,提起笔来,略略改篡,一挥而就。

 才正午,太守看了道:“果是神童,只怕一府之中,更无敌手。”便吩咐库吏,领去赏了酒饭,依旧补作本考题,一面说道:“若然佳作,取你第一!”

 王嵩谢了,去领过饭,又补作了两篇,案出,果然又是第一。提学道到了东昌府,先考童生,后考秀才。临清是首州,头一

 就考临清童生。全城童生,点名搜检进去,到提学道案前领卷,领案的是王嵩,他在众生之下,愈觉稚气,提学道叫着:“住了!”

 问道:“大大一个州,偏是你一些孩子领卷案。”王嵩禀道:“只论文字,不论年纪,宗师老爷,若以年纪取人,岂不失之!”提学道笑了笑,道:“小时了了,大未必然。

 从第二名派卷,留这贫嘴的小童生,在我案前面试。”不消一个时辰,唱名散卷完了,各依号数坐定。

 提学道先出了众人题目,才唤这临清州小童生到面前,出了一个题目是:“童子见”三字。王嵩就立在案桌边,磨起墨来,也不起草,提笔就写。提学道见他写过了破题,叫:“取来看!”只见破题道是:“圣人之见童子,见以童也。”

 提学道点点头道:“有些意思!发与他作完了,拿上来看。”不消一个时辰,王嵩已作完了,送与宗师看。

 看到中间二比,道是:“童子之互乡,则习相远,习相远,不可见也,互乡之童子,则相近,相互乡,不可见也,互乡之童子,可见也,童子之近,可见也。”

 提学道大加称赞,便吩咐:“天色尚早,可归本号,作完了本二题,若果如法,仍当首取。”

 王嵩领了卷子,照号坐定,去作那两篇文字,还是他头一个纳卷。提学道看了叹道:“神童!神童!”就面取第一,有诗为证:谁道童心乍离胎,居然夺却锦标还。文章处处逢青眼,报道神童得意来。且说王嵩连考三个案首。

 那个不知,那个不爱。喜得母亲李氏,手舞足蹈,姨夫冯士圭也道:“外甥大才,不久必成大器。”对他娘子与女儿道:“此子果好大才,看他四五年,若像个有福禄的,便把我家桂仙配他。”这个口风,冯家娘子也传与李氏知道。

 故此临清势利的人家,常常央媒人来说亲,要招王嵩为婿,李氏便推辞说道:“我只得一个儿子,又且年幼,还不是定亲的时候。”就这样大家才停住。

 说便这般说,冯家看得王嵩比前大不相同,心里头已似招他为婿。凡攻书资本、选学使费、谢师礼仪,都从这姨夫家送来。

 送了新秀才入学,王嵩领了谢礼,先到施先生家叩拜了。次就去拜见姨娘姨父,拿一个愚甥名帖到冯家来。先让姨父姨娘上坐,待孩儿叩见,夫二人不肯坐,却同受了他四拜。王嵩又请表妹见了,冯士圭只为要过几年再招他为婿,便回言道:“有不相见哩!

 只因桂仙尚未梳洗,贤甥且到书房里少坐。”王嵩只好随了冯士圭到书房过午。且说桂儿已十二岁了,读了几年书,通文识字,也是一个女中才子。听得说表兄是个神童,一连考了三个案首,心上已羡慕他,又听得父亲前许配的话,巴不得能够亲眼见他,以看看王嵩表哥近来长成如何了?那知冯士圭回了,不得一见。

 桂儿叫大丫环花,吩咐她看王家小官人,在那里留饭。花去不多时,回覆桂儿道:“在书房里留饭,只得老相公独自陪他。”桂儿年小,还不晓得什么。

 只是爱才的念头,却比私心还急,忙忙叫花跟随了,走到书房门口去张望表兄,只见:眼含秋水,肌映花,清素之中,微丽藻。风尘之外,独秀瑶林,叹天骨之多奇,喜人姿之偏

 行见士林耀彩,百尺无枝,但逢笔阵锋,一战而霸。桂儿看了一看,叹道:“两三年不见,长成得恁般俊伟,这定是个举人进士,我爹爹说要再看他的四五年,岂不是过虑?”花问道:“王家小官人,今年几岁了?”桂儿道:“大我两岁,今年十四岁了。”

 花道:“桂姑娘嫁了这样一个姐夫,也不枉了聪明美貌。”桂儿笑道:“这丫头坏了。”那知二人笑得响了些,被王嵩耳快听见了,举眼往门外看,但见:四尺身材,十分颜色。

 如约素,肩若削成,皓齿内鲜,丹外朗。如池翻荷而影,宛风动竹而吹衣,忽面,则出暗入光。乍移身,则含羞隐媚。有情有态,如合如离。安得夜托梦以灵,敢望画骋心以舒爱。

 王嵩本是多情种子,见了这般美貌,魂飞天外,魄散九宵,心上想道:“怎得表妹这样女儿为,也不枉了人生一世。”

 只因姨父冯士圭前的言语,母亲为有“再看四五年”之语,想为时尚早,不曾对儿子说,所以心神恍惚,惟有羡叹。两下里正看个不了,姨娘走出来,叫了女儿进去。

 王嵩一心对着娇姿,不觉手里酒杯,竟落在桌上了。冯士圭回头一看,桂儿已去,并不见人,也就大家不觉了。王嵩辞以不能饮了,吃了午饭,起身又入内里,谢了姨娘,告别而去。

 回家思思想想,只恋着表妹桂儿,想了几,也就丢开了,只是桂儿心里时时刻刻,指望爹爹心回意转,招表兄为婿。正是:白云本是无心物,却被东风引出来。

 ***春光窗外还依旧,唯有这耐人瘦。花片易消残,正值清明后。莫将闲事和人厮斗,随分消磨尽。谱到红飞,谁耐眉儿皱,这一首词,也只说风情大概,间倍觉关心。

 尚未知孤男寡女,有许多做又做不得,忍又忍不住的苦处。且说王嵩在冯家回来,想那桂儿,也只几忙,就丢开了。

 他那丁字巷里,隔着十来家,有个刘秀才,他娶不过二年,却因得中秀才,在与人饮宴的回家途中,或是酒喝多了,竟掉到桥下淹死了。秀才亡过了两年,房卜氏守寡在家,倒也冰清玉洁。

 只是生得俊俏,体态玲珑有致,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又认一肚子好字,闲着时节,把些唱本儿看看,看完了没得看,又叫小厮们买些小说来看。

 不料小厮不识字,胡乱买了一本“天缘奇遇”的小说,上面有许多偷情不正经的情节,卜氏看了着,连饭也不想吃,直看到半夜才看完了。

 心里想道:“世间竟有如此风快活勾当,我如今年纪已十九岁了,这样好事,只好来生做了。”说是这等话,心里却好不难过。睡上去,再睡不着。对着里,空的,没个人儿。对着外,只见桌上点的灯儿,半明不灭,好不孤凄。

 卜氏不自觉叹口气,暗道:“我又无儿子,只养得一个女孩儿,前年出天花又死了,本不消守得寡,受半世的苦楚,只是舍不得家俬嫁人。”这一夜就睡的迟些,不觉大寺里又撞钟了。有“桂枝儿”

 为证:熨斗儿熨不开眉间皱,快剪刀剪不断心内愁,绣花针绣不出合扣。嫁人我既不肯,偷人又不易得,天呀!

 若是果有我的姻缘,也拼耐着心儿守。只因刘家半富不贫的,有个小厮名叫存儿,原是永平县人,十二岁时节,来到临清,雇与刘家使唤,已过了三个年头了。

 只一个小丫环,唤作瑞儿,伶俐乖巧的,甚得卜氏心,虽然才十四岁,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也颇具姿,只因专注于家事,每天忙里忙外的,对人道之事,还是个雏儿,半知不晓的。

 偶然一,天气十分燥热,卜氏热不过,叫取澡水来,虚掩上了房门,把上盖的纱衫儿掉了,下面掉纱,只栓了一条单裙。瑞儿那时节正忙着厨房炊膳,一时走不开,一大桶洗澡的热汤,就由存儿提进房去。

 存儿提了热汤,突然推门进来,倒吃了一惊,但见:脸似红桃朵朵鲜,肌如白雪倍增妍,虽然未裙中物,两双悬绽又圆。存儿见卜氏得半光,往后一退,不敢竟入。

 卜氏先是一惊,忙胡乱拿件衫衣遮体,骂道:“小奴才,进门也不会应一声,快拿汤进来,你自退去。”存儿听了,才忐忑的提进汤来,倒在澡桶里。卜氏道:“你带上房门,去罢!”

 存儿走出房门,把门带上,悄悄的躲在外间,打从板里张望,那时天也还亮,又不曾关窗,明明白白看得见里面,好不有趣。存儿十五岁了,二月生,虽不识字。 M.duT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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