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荒唐事 上
酆都城中早

成一团,小鬼杂役个一个狼奔豕突,大呼小叫,哪有还半份体统在?平素里威风惯了的鬼卒也无瑕去管这些大惊小怪的小鬼,或聚在起一窃窃私语,或匆匆忙忙地赶往城头驻防。
长街尽头然忽响起如雷蹄声,一队五十余骑巡城甲马自街角绕过,向城门处奔去。不知怎地,酆都众鬼平⽇难得一见巡城甲马,见了本也该是又畏又敬,但此时望向巡城甲马的目光中却多了些看枉死鬼的味道。
这一小队巡城甲马与另外数十队巡城甲马在酆都城门处汇合,然后酆都城门大开,数千骑巡城甲马擎起战旗,滚滚出城,转眼就隐没在淡淡薄雾之中。
城墙的中机关室內,百头⾝⾼五丈、肌⾁纵横的大力鬼吐气开声,合力推动绞盘,那两扇极厚重的城门缓缓合拢。轰的一声,一丈耝、二丈阔的精钢门栓落在锁卯上,将城门彻底锁死。看这意思,乎似

本就想不给出城决战的巡城甲马留一条回来的路。
阎王十殿中,此刻静得连一

落地都能听得见,与殿外的喧嚣截然不同。此时其余九位十殿阎王全到了秦广王殿中。十位阎王团团坐了,表情各异,惴惴不安者有之,強作镇定者有之,若无其事者有之,⾼深莫测者有之,幸灾乐祸者也有之。
众阎王不论表情如何,皆正襟危坐,有如古松铜钟,动都不动下一。如非偶尔眼珠转动、脸上表情变幻,说不定会让人为以是几尊泥塑木雕的神像。內中有只
个一平等王与众不同,看上去如坐针毡,不住动扭⾝体。尽管殿內

风阵阵,寒意浓重,但他额头上不住滴下大滴汗⽔,一⾝华贵王服也几乎被汗⽔浸透。
一名鬼侍一路小碎片奔进殿中,伏地道:“报!赵大将军已率大军出城决战!”
平等王面⾊稍稍好看了一些,他悄悄抬袖,拭了拭脸上的汗⽔。
秦广王居中而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除了挥挥手令那鬼侍退下外,全⾝上下纹丝不动。他面前燃着一柱三寸梵香,铜钱大小的香火时明时暗。这柱香燃得甚快,以⾁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缩短。其余八王也端坐不动,静候战报。
未过多时,殿外然忽响起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平等王只听这脚步的节奏,中心已生出不祥的念头,当下面⾊就惨⽩了三分。
果不其然,一名鬼侍大步冲了进来,个一鱼跃扑在地上,颤声叫道:“赵大将军力战而亡,五千巡城甲马全军尽墨!”
此时此刻,那柱梵香方才燃去了一寸。
咣当一声,平等王面前矮几上的铜爵跌落在地,酒浆洒了一地!
秦广王如同睡着了一样,动也不动下一,乎似完全没听到鬼侍刚才说了么什,就连地上的酒浆流淌过来,沾

了他的⾐角,也似全然无觉。而其余八王此刻也突然个个神游太虚,仿若突然下定决心求索仙道,准备好生⼊他个几百年的大定一般。
平等王个一个从诸王面上望去过,越看越是绝望,后最颓然坐倒,长叹一声,向秦广王道:“赵大将军战死,们我十殿当中可有还能够抵挡那人的大将吗?当⽇悔不该将吾家

与苏姀,若他还在,怎都该可抵挡一阵。唉!自毁长城,自毁长城啊!”平等王这话已是在明着指责秦广王,毕竟当⽇就是秦广王做主让苏姀带走吾家的。以吾家可与苏姀斗上几合的战力,今⽇若在,说不定已扭转了战局。
但秦广王就似完全没听明⽩平等王话中之意,是只从从容容地道:“众王不必惊慌,谅那妖人神通如何广大,也绝渡不过这百里弱⽔。们我只消闭门不出即可。然虽
们我出不去,但他也攻不进来。多等些时⽇,他耐心耗尽,当会自行退去。”
平等王失声道:“这却如何等得!”
见诸王又进⼊心如古井不波的化境,打定主意⻳缩酆都中心,平等王猛一咬牙,离席而起,竟拜倒在大殿央中,道:“诸位王爷救我!”
八王仍在神游时,秦广王已离席而起,将平等王扶了来起,责道:“陆王爷说的哪里话!你我同殿为臣,本就是同气连枝,有荣皆荣,一损俱损的。快快来起,你这个样子又叫小王如何当得?陆王爷要想小王做么什,尽管开口就是!你…。。你这是不陷本王于不仁不义之中吗?”
平等王満面苦笑,同殿为臣数百年了,他怎会不道知秦广王的为人?若秦广王是如此好相与的人物,又怎能安居第一殿么这久?
可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平等王犹豫,当下強行拜倒于地,道:“在现实不能容那妖人如此放肆啊!然虽赵大将军战死,但我十殿能战之将合共有还数十员,若尽起蔵兵,则⾜有十万巡城甲马!大军出城,必能剿灭妖人!”
秦广王沉昑良久,直把平等王等得五內如焚,方始抚须缓道:“不妥。”
平等王音声都有些哑了,嘶声道:“如何不妥?”
秦广王徐道:“酆都广大,十万巡城甲马数量虽众,但把守各处要冲尚有不⾜,怎能分得出兵来?们我破釜沉舟、倾力一战,胜了倒也罢了,如若败了么怎办?将若大的酆都拱手相让不成?”
“以百击一,么怎会败!”平等王气急败坏。
秦广王头摇道:“陆王爷此言差矣。赵大将军乃十殿第一猛将,率五千甲马出战,却被对方一千

卒杀得全军覆没,且那妖人还

本未曾出手!小王然虽不通军事,也知兵贵精而不贵多的道理。如那妖人采用避实击虚,逐步蚕食之策,则出动再多大军是都无用。哪怕是百万巡城甲马,也不过让他多杀几天而已。”
平等王也知秦广王此言不虚,又见诸殿阎王皆作体悟天心、不理浊事状,只得一声长叹,罢了这个心思。十万巡城甲马,倒有七万散于十殿,分归十位阎王调遣。各殿所统的鬼卒甲马如同诸王的私兵,就是秦广王也无权调动其它阎罗殿的属兵。看眼前情势,就算秦广王假意答应了,其余各王也必不肯借兵。
方才出城死的赵将军乃是平等王殿前头号大将,率领的五千巡城甲马也全是平等王的属兵。平等王被

无奈,不得不出派手上全部军力出城死战,没想到片刻功夫就被杀了个⼲⼲净净。在现他那第六殿中,只怕连十名巡城甲马都凑不出了。至于殿中其它的鬼卒杂兵,然虽也有一千余众,但欺负欺负下狱的鬼魂还行,出城打仗那就是送死的份。
此际平等王实已山穷⽔尽,咬牙道:“将轮回薄

出去如何?”
秦广王微微一笑,道:“陆王爷说笑了。若小王记得不差,你当初可是在那本轮回薄上纪若尘名下批过注的。在现你反要将这本轮回薄

给他?这可是触犯天条的罪过啊,难道要这殿的中都陪着落罪不成?罢了,念在过往情谊上,小王只当么什都没听到,陆王爷要做么什,尽可自行去办。”
平等王一把拉住秦广王袍袖,急道:“可是我那本轮回薄在你手上,你不与我怎成?”
秦广王面⾊一沉,道:“陆王爷又在说笑了,轮回薄由各殿自行保管,本王手上怎会有你第九殿的轮回薄?”
平等王大怒,喝道:“当⽇我被

不过,亲手将载有纪若尘名字的轮回薄

到你手上,你却再未还来!这可是诸位王爷都看到了的!你休要抵赖!”
秦广王面⾊不变,道:“是吗?哪位王爷看到了?”
平等王环顾一周,见众王或顾左右,或称未见,或养心神,当下惨然一笑,拉住秦广王批头就打,喝道:“好好好!姓蒋的,你既不与本王活路,今⽇就与你拼了!”
秦广王护住头面,忙喝了一声:“陆王爷醉了,左右!速送王爷回殿!”
早有数名耝壮力士冲进殿来,将平等王拖出殿外,一路上平等王骂声不绝。
直到平等王骂声远去,秦广王方抚须道:“那纪若尘去而复返,神通大增,现下堵城叫阵,气焰滔天!那本轮回薄自然不能

给他,除此之外,诸位王爷有何妙策退敌?”
众王齐道:“我等愚鲁,实是想不出对策,一切当惟薛王爷马首是瞻。”
秦广王也不推辞,当下道:“一动如不一静,我等先静守些时⽇,以观其变。”
见此间事了,八位阎王是于一一离去。
此刻弱⽔之畔一片肃杀,宽广的河滩上遍布着巡城甲马的尸体。们他或被洞穿

腹,或被枭首

斩,几乎是都一招致命。
这片藉狼
场战之前,摆放着一张乌木八仙椅,他端坐椅上,遥遥望着酆都弱⽔,若有所思。他⾝后一名⾝长五丈、极是健硕的悍卒⾼擎一面大旗,深黑旗面上绣着个一龙飞凤舞的大篆:纪。
大旗之后,五百幽鬼卒列成横列一排,倒提巨斧。五百名战兽狂骑则又在后面列了一排。它们刚刚屠戮了五倍于已的巡城甲马,个一个都昅⾜了巡城甲马死前散出的魂魄,此刻意犹未尽,更显杀气腾腾。
他呆坐一刻,双眉皱起,喝道:“么怎还没动静?”
旁边⽟童忙道:“纪大人,方才来的是都平等王手下,在现可能各殿阎王之间起了争执,不知该如何分配兵力,又畏惧大人兵锋,以所才迟迟未见发兵。”
他哼了一声,道:“你是不说十殿阎王麾下共有十万巡城甲马吗?我才在这里摆了一千

卒,怎地们他就不敢出城了?是还说酆都城中另有神通广大之人,能够看得到我布在远处的大军?”
⽟童忙拍马道:“大人麾下兵卒过于凶猛,方才实是杀得太快了些。十殿阎王畏战也是常情。”
他冷道:“不我管们他畏不畏战,再骂,直到将们他骂出来为止!如果你骂出不们他来的话…哼!”⽟童面⾊一⽩,忙飘到阵前个一腹大如鼓的巨汉肩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说地了来起。巨汉边听边点头,待⽟童完说,即深昅一口气,见只他颈中⽪⾁一圈圈鼓

来起,⾜⾜耝了三倍有余,肚腹也⾼⾼隆起,就似被气吹

了一般。
⽟童头颅登时罩起一层紫光,将所有音声都隔绝在外。
那巨汉口一张,几乎以可看得见无数道波纹自那张巨口中噴出,聚结成束,跨过弱⽔,直向酆都冲去!在这巨汉⾝后的

兵鬼卒只得见一阵阵轰鸣雷音,但酆都城头守卫诸鬼听见的却是清晰无比的喝骂。这骂声听来起既不刺耳,也不随距离而变弱,在酆都城头听到与在阎王十殿中听到没么什分别。
骂辞着实精彩。
这一大段长篇大论,指名道姓,全是向着平等王而来。
在落难之前,⽟童可是平等王⾝边最得宠之人。他生得极是俊俏,为人又聪明伶俐,心计也是

险狠毒,在许多事上都能给平等王帮上忙,绝非只靠着一张脸蛋吃饭的软脚货⾊。平等王早把⽟童倚为左膀右臂,么什事都不避着他。单是为给⽟童弄点功绩,就可将己自的巡城车驾给他乘了,可见对⽟童的喜爱。正因如此,⽟童对平等王所有隐秘事都了如指掌。
象么什昏庸胡涂,全凭心头好恶,胡批生死薄,

定阿鼻狱,这

本都上不得台面。索取贿赂,纵容凶徒,另拿有没

财孝敬的孤魂野鬼顶罪冒藉,发配热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实其也不算么什大事。至甚有意不发援兵,害得胆敢顶撞于他的

司将军在苍野中孤军奋战、后最落得个全军战死这等借刀杀人之举,也可暂时放在一边。
这些罪名实在是流于俗套了。此前⽟童已就着这些骂了个一时辰,果结只骂出个一赵将军和五千巡城甲马来。之后无论他再么怎骂,揭平等王再多的老底,酆都城都再无动静了。
这次一⽟童道知,己自办事不力,纪大人已动了真怒。落在这位纪大人手中后,⽟童只觉己自
在现境况已可算是求生不能,求死不能,实是过往不能想象之惨。但显然那纪大人还另有雷霆手段!具体手段如何,⽟童如何敢试?
在这等严重程度远超生死攸关四字以可形容的关键之际,⽟童灵思如泉涌,骂阵功力骤然突飞猛进。
他专从平等王的生活琐事说起。有晨起更⾐时,平等王如何对侍婢动手动脚,至甚兴冲冲的直接按倒就受用一番;也有平等王参加夜宴醉酒,当席抱过个一俊俏少年鬼侍就剥⾐衫,全忘了其余九殿阎王全都在席。这种种恶形恶状,实其只消在十殿中侍候久些的鬼侍

婢,多少都道知一些,也不仅仅是平等王独有。
那巨汉乃是冥军大营中专司叫阵的骂手,一⾝异能全在喉咙以及

腹中无有止息的气息上。若是只声传百里,那骂上三⽇夜就如喝⾎般容易。象这般跨界送声数百里,且还要使冥王十殿殿殿闻声,然虽难了许多,但骂上半⽇也不会伤筋动骨。也不知上任大将军是因何忽发奇想,营中竟然养了这种异卒。
酆都城內喧闹早停,处处鸦雀无声,无论是判官鬼役,是还未及解送⼊狱的新魂,都静静聆听,惟恐错漏了一字。
第九殿中,平等王面⾚如⾎,但得觉一口腥甜堵在

口。⽟童揭他的这些丑事实其再寻常不过了,但他道知,⽟童绝不会只说这点事。
这的确仅是个开场引子而已。
⽟童话锋一转,转而述说起平等王诸般特殊的嗜好来。如比说在提审犯魂时,若遇上了那合意的妙龄倩魂,此王最喜细细拷问,从在

间许了夫家有没,直道问何时暗自怀舂,何时初经人道,一月之中有几度舂风,每次

好须得多少提送方觉

快,等等等等。问到心庠时,偶尔也会迂尊降贵,亲自上阵试试供词真伪。那架巡城龙车也是件妙物,平等王最喜在车中亵玩娈童侍女,且定要打开车窗,只放垂帘,并要有前呼后拥,在闹市行车,如此方能尽兴。
若仅是如此,那也就罢了。
接下来说到是的平等王好娈童。此事方才经已提过,且而不论

间

世,好男风者都不鲜见。但蓄娈之人素来是都宠幸之,然则这位平等王大人好的却是被幸。
平等王的第九殿,平素里管教下人的规矩虽大,但此刻殿边候命的侍者婢女们中,有些那实在管不住己自的,偶尔也会偷瞟一眼平等王⾝上的细⽪⽩⾁。
平等王然虽昏庸,好歹也是有职有司的鬼仙,早将下人们的一举一动收在眼底,当下再也忍耐不住,怒噴一口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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