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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轮到自己撞门的时候
  采蘩用完晚膳,听姬钥读他写功课,于良回来了。

 他一进屋,姬钥就捂住鼻子,“于大哥,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呛鼻得很。”

 于良岂止是身上有味儿,髻歪巾皱,衣服上黑一块土一片,脚泥,脸上表情似苦瓜一般,气不打一处来鼻孔哼哼。

 “这回我算明白一件事,我跟西骋就不能走一道,不然准倒霉。”于良闻闻袖子,厌嫌得用手扇风,“也不知道那老头破瓦罐里盛着什么东西,会不会馊了霉了,有股子醋酸味。”

 “西骋呢?沉缸里了?”两人肯定会碰一鼻子灰,本采蘩意料之中,不过还算不错,看样子应该进了破庙。

 “换衣服去了呗。一回来就让人领他回自己屋子,不知道客气。采蘩,我跟你说,咱们这回引狼入室了。”于良打了个大大嚏,“我就是心里憋了气,不吐不。”

 姬钥见采蘩半点不介意这怪味,好强心起,也不扇风了,还深气,结果呛得猛咳。

 “姐姐,我想起来今晚还有半本书要读。”好奇好强,什么心都收个干净。

 采蘩笑看着姬钥跑了,才对于良道,“说吧,到底遇到多有趣事了。”

 “还有趣?那老头疯!别我不敢说,他不可能是造得出绵茧纸人。但凡造纸,讲究双手洁净。他没手!就是乌爪子,一拍能有一个印。所以他就算能造纸,纸上必定留爪印。”于良愤道。

 这时旁边伺候是雪清,不像雨清脾气直,也不像桃枝鬼机灵,不是杏枝爱沉默,心里有主见有主张。少有惊乍喜怒,这时也被逗乐了,抿嘴直笑,同时要上前给于良端茶。

 “不用给他倒茶,这一身狼狈相,我可不敢让他坐。他一坐我博个好主人名儿,但这屋子得七八天待不下人。”采蘩却把雪清喊回来。

 于良嘀咕,“哪有那么厉害?这味道其实闻习惯就还好。”刚开始很受不了,现凑到鼻尖才觉得味重。

 “这能怪得了谁?是你们自己送上门去。”采蘩闲然一句。当然,故意让他和西骋去撞门板。这样话打死也不能说。

 “那也是因为你没说清楚。”西骋来了。

 他进门就捂鼻子,瞥于良一眼,“终于有一样比得过我地方。豁得出一身臭。还要熏死了别人。你这师兄真好当,动辄有师妹可以告状诉苦。”

 于良磨牙,“你羡慕你也找个师妹啊,就怕你找不着。造纸这行,我师妹全天下独一个。还能跟你媲美。”老实人听不出全部讽刺意味,只觉刺耳,还嘴却犀利。

 “于良,既然多了一张说事嘴,这儿就用不着你了,赶紧换衣服去。而且。我还让小厨房温着你晚饭。”师兄夸她,她领情,还留饭。

 于良冲西骋得意扬扬眉毛。“瞧见没?不是熏死了别人,而是羡慕死别人。”

 等于良走了,西骋不请而落座,“有这么个师兄,你辛苦。”

 “没事。习惯就好。”采蘩这回让雪清待茶,“他熏屋子半天。没说到点子上,西大公子不会跟他一样不着边吧?”

 西骋知道这是让他别废话,“童大姑娘放心,我也没打算话家常,不过说之前还请你帮我解心中一问。你早料到我们会碰壁,是不是?”

 “…”采蘩角微翘,“我也说过先派人查探一下,你并没听进去。”

 西骋哼声,“早该知道你不去必有缘由,罢了,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至少明白了那个破庙里老头不是造绵茧人,不是丹大人老友。”

 “哦,为何如此肯定?”采蘩想听。

 “首先,丹大人朋友不会沦落到住破庙地步。其次,那是破庙,不是纸铺子。后,他本人说,他孙子小混蛋是骗子,拿着废纸到处招摇撞骗,若我们上当,那是自找,和他无关。绵茧纸若是他造,怎会说成是废纸?”西骋停顿片刻,“而且,我看他醉醺醺,庙里到处都是酒坛子,双手抖若筛糠,似乎是老酒鬼了,如何造得了纸?”

 “有提到丹大人么?”照他说法,小混蛋爷爷确不可能是她以为人。

 “有,但他说不认识不知道,于良多问了两遍,怕他记不好,说了些丹大人过往事,他就叫骂起来,说我们扰他清静,拿起酒坛子就往我们身上浇,好一通砸。”这么被赶出来,西骋都不大愿意去回想,长这么大让人浇馊水也是头一遭,“如今再要写信问丹大人也来不及,可能过去太久,他朋友已经不原来地方了。”

 “…也许。”采蘩略沉,“你们去时候,小混蛋不?”

 “不。”说起这个,西骋眉头又纠结,“如果他,我还能问他这纸来处。”结果,他开口一问,老头火冒三丈了,一个坛子过来,差点没砸中他脑袋。

 “找他还是容易。西大公子才到长安,又是马不停蹄地找人,好好歇两吧。我瞧高丽人虽然叫嚣得厉害,能否摆下这一较长短阵仗也还说不定,毕竟周境,得主人先点头答应。我们客随主便,灵活应变就成。”学纸不着急,比纸她不放心上。

 “你师兄一直场,有句话我没能说。”西骋起身。

 采蘩眸光悄敛,神情不变,“西大公子请讲。”

 西骋拿出一块玉牌,上有九龙舞天,“童氏采蘩,听圣上口谕。”

 采蘩定定看了那玉牌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双膝跪地。她不过是个小人物,陈帝怎么还惦记着呢?

 “凭此御赐龙牌,封汝纸官七品。此次高丽,北周和南陈三国竞技,听从向张两位使节上官派遣,与南陈众匠同心协力,扬我朝辉。若敢推诿,定惩不怠。若立奇功,可以龙牌换赏。口谕密传,与圣旨等同。钦此。”西骋不但带了一封信,还带了一密旨。陈帝虽然年迈,原来心明眼亮,看出采蘩并不真是做贡献来,所以加了这道箍,防她偷懒。

 采蘩抬头看着西骋。

 西骋也看着她,问道,“你不接旨?”玉牌平躺他手心。

 “可以不接吗?”采蘩不伸手。

 “可以,等着回去被砍脑袋吧。”抗旨不遵下场显而易见,西骋不以为意,“也没什么,就是让你作为纸官纸匠跟人比比高下而已,如果正副使大人对你有这样要求话。南陈各大纸坊来了不少优秀年轻纸匠,若是国与国相较,未必轮得到你我代表。你觉得勉强,别人还未必服气。”

 也对。采蘩双手举过头,感觉一片冰凉入暖,起身细看,九条玉龙堪称奇绝,只有御用大匠才能雕,才敢雕。

 这天微亮,从居澜园小门走出来两人。一张看过就不记得脸属于丁三,一个穿素袄素裙,用蓝布巾简单扎发束于脑后,如同寻常人家姑娘却是采蘩。他们出去后不久,消息就传到早起练功独孤棠耳里。

 “要不要我暗中护着?”报消息人不是园子里,生面孔,小眼如豆,身材矮胖,看着有些丑,间一柄剑也不能为他添一丝侠气,反而有些可笑。

 “丁三擅施毒解毒,她带他,确实是防天衣教佳人选。至于沈氏派那几个家丁,已不她眼中。我知道她去哪儿,你盯着大牢那边吧。我估摸今明两天衣教定会有动作,不然被人招供,全教成官府眼中钉,一切就太迟了。”不知道他昨走后发生了什么,本来说不着急人一早就跑出去。但独孤棠相信那个极有主张聪明姑娘不会愿意被当成娇弱小花,需要人无时无刻盯着。

 “一个个都说童大姑娘怎么怎么厉害来着,我就觉着她胆子恁大,天不怕地不怕。看得见看不见敌人身边绕,她倒自得很,还乔装出去溜达。”此人也是蛟盟中人,外号胖豆,不像独孤棠和央等人仍有光芒万丈家族背景,却和小妖麦子类似,隔了代庶出身份,自由来去。

 “人人有敌,不过强弱之分,虚劲之别,难道还就此不出门,或非得带着大把人才能出门不可?她向来不拘自己子,没有让童大小姐身份绑束了,是件好事。况且,她备着呢。”独孤棠一下一下擦着游蛟。

 “你不着急,我们可着急,什么时候娶回来给我们当大嫂?”胖豆嘻嘻笑。

 “本来有等,现嘛——”独孤棠瞥他一眼,“我娶得到她,也与你们没好处,一个个着什么急?”

 “因为有了喜欢姑娘,老大你变得不少。以前我们一块儿平山寨,你说话都算好字数往外蹦。兄弟们觉着如今你特别有人情味儿,打算一辈子跟到底了,所以没有那位童大姑娘怎么行?没人再想看你石头脸——”胖豆脑袋一缩,避过游蛟平扫,人倒退着走,只留笑声。

 独孤棠低头,游蛟剑锋不再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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