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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以纸鉴心
  远远看到长安正南城楼时,白灵长吁一口气。她教中与毕绢同辈分,都是护法,但毕绢是教主如夫人,地位上高与她,因此不得不听从毕绢指派。虽然人人看她是毕绢亲信,她却是出于无奈才选择了这个不太好伺候女人。教主本有三妾,因毕绢生了儿子,原本势力差不多三大护法之间出现倾斜,教中很多人开始巴结毕绢。毕绢又有手段和野心,如今成为护法中强力量。她只是个比别人努力,制毒有些天分孤女,自然要找个大靠山才能明争暗斗中得以幸存。

 随着天衣教重心往中原移,她能感觉到教中越来越富,教中人架子和脾气也越来越大,原本密制毒药就像蒙汗药一样轻易给人。她胆子小,很不安,却无力说些什么。就好比这件任务,让她杀一个仆人,女扮男装混进南陈使团,事情走向已远远超出她所想,但她必须执行到底。她见过毕绢杀手下人,并没有半点怜悯。

 毕绢可能不放心,另找了一人协助她。将姬雅藏使团中主意是她想,正因为她无时无刻不怕,对北周四方将,南陈正使,冷童大姑娘,还有围绕他们周围那些人,她一点逃得过他们追踪底气都没有。所以一如往常,她收翅蛰伏,希望危险地方就是安全地方,果然人人急着往外搜寻,却忽略了大本营。

 一切照白灵计划有条不紊进行,毕绢这时应该也已经到了长安,只要进城把那两个丫头出去,就没她事了。然而,从独孤棠回来之后,不知怎么她有大祸临头之感。哪怕没有人多看她一眼。想来想去,勉强能称为异样地方大概就是为什么他们不再去找那两个小丫头了吧,但也有可能因为长安就眼前,而离约定十五只有三了。

 为了避免他人起疑。除非下指令,否则白灵会同看守两个丫头小兵保持看不见彼此距离。可是,她突然很想确认一切无恙,毕竟都能望见城楼了。想到就动。趁着周围人人情绪高涨,她面堆笑,松了缰绳,不着痕迹得退到队伍后面。很。她便看到了赶车小兵。那家伙摇晃着脑袋瓜,有一下没一下甩记鞭子,好像昨晚喝多了。惺忪着眼十分困盹。

 白灵瞧见他至少安坐那儿。就放心了,调转马头回队伍前面去。不过她不知道是,她才刚走,那小兵就往后倒进车里,车夫座上换了一人,而且她一举一动都落有心人眼里。

 “长安到了!”一声声喊号直传进采蘩耳中。

 她从车窗往外看,只见城楼上飘扬着五色彩旗。鼓乐震天。受独孤棠之命,特采蘩姬钥车马左右保护尉迟觉告诉她,周帝对南陈这次出使很重视,特命中书令带了官员城门口远道而来使者,且拨出西园昆湖给使团人住。西园昆湖本属天家别宫,不是什么人都能住。

 “不过,我们可不是使团人,好另觅住所。”采蘩没忘了“游山玩水”名义。

 “老大都安排好了,西园昆湖附近置了,哦,不对,是借了一处园子。”尉迟觉想起老大特意吩咐要说清楚是借,纠正之后,又道,“地方不大,好离昆湖不远,又清静。”

 采蘩知道有人穷得叮当响,忍不住笑,“请帮我谢谢他,花了多少定银,回头告诉我一声,我还给他。”

 “老大说不用,这银子他会问正使大人讨。”老大原话是,冤有头债有主,采蘩虽以私人名义出行,其实与使团成员无异,该笔费用应该由南陈官家来出。

 “也是,我怎么完全没想到呢?”采蘩恍然大悟,坑向琚银子,她高兴。

 身旁挤上一颗小脑袋,着眼睛没睡醒模样,“大姐,外面好热闹,放炮仗要过年了?”

 采蘩将小脑袋轻轻按下去,对尉迟觉道,“若是可能,抄小路走吧,我可不想被人当猴子把戏来看。”她看到城门里人山人海,不由有些眼晕。

 “我得问一声。”尉迟觉对那双溜溜转大眼睛笑了笑。找独孤棠去商量。

 小脑袋,大眼睛,它们主人是姬雅。采蘩提前找出了白灵,独孤棠也提前救出了雅雅和秦筝。至于小兵,不但一问三不知,是心思歹毒,想暗算独孤棠时,被他结果了性命。白灵看到,只是小兵尸体。

 采蘩抱紧雅雅,失而复得是喜悦,却再不想经历一次,“雅雅,别忘了我跟你说话,坏人没有抓起来之前,不可以随便出你小脸。”

 雅雅吐小舌头,“我真得忘了。”又看看仍睡秦筝,“大姐,为什么筝儿手上黑线消不掉?”

 小兵药瓶里已经没有绿丸了,正因为如此,不能惊动他同伙。采蘩想到这儿,答非所问,“很就会消掉,雅雅不要着急。”

 雅雅吃块点心,打起呵欠。六岁大孩子,经过近十天惊吓和饥寒,身体此时极弱,趴采蘩腿上,闭眼就睡沉了。

 过了一会儿,尉迟觉回来,说南陈两位正副使要入宫赴宴,暂时无心管她同不同行,所以抄小路避开夹道人群也好。于是进城门后,他领采蘩等人车马离开大部队往城西去。

 使团人都没注意,白灵也没有,直到进了西园,她才发现采蘩一行人并未跟来。以为自己把人藏得滴水不漏,还有点小得意。而入夜之后,趁着向琚张翼他们都宫中,其他人忙着安顿,园子里几乎没有防守戒备,她决定把两个丫头带走。但怎么也找不到小兵,后开始狐疑她只好找马车。

 马车很好找,和其他马车停一起,白灵来得及时,见一个马房仆役正卸车,连忙假借张翼名义,说要用这驾马车。

 仆役一边干活,一边好奇问道,“那位东葛大人都已经不车里了,怎么还上锁啊?”

 “怕晦气吧。”白灵随便敷衍,“实话告诉你,张大人得了一卦,说这车好别留自己手上,以免发生不幸事,所以要我连夜将这车处理了。”

 仆役哦了一声,“怪不得赶车兵兄弟说他全身不对劲,原来是车晦气。那位东葛大人南陈那会儿多威风八面,谁想到出去一趟再回来却成了这副傻样,说不定真是撞了。这股劲要是留车里,那还了得。”离那车远一点。

 白灵对东葛青云不关心,“你见过赶车那个兵了?他人呢?”

 仆役一努嘴,“刚才还,然后说肚子疼要去解手,八成这会儿仍蹲臭屎坑。要不要我帮你去叫他?”

 白灵有钥匙,利落打开锁,往里面看一眼,身后火光正映着车里隆起两团暗影,想看仔细,却听脚步声近,连忙关上车门落下锁。

 仆役嘿嘿笑两声,“你不怕晦气啊?”

 白灵不跟他多费舌,驾着马车就走。

 马车一出门,那仆役立刻摘下小帽冠,黑发成马尾,是游侠儿潇洒发式,“扮男人还像,不过都说这车晦气了,你倒霉可别怨我。”说罢,牵出一匹乌黑锃亮骏马,身轻如燕翻上马背,尾随白灵而去。

 白灵由西向东行,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来到一圈白墙黑瓦宅子前。她踩上大门前石阶,准备去敲门人。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敲这个门。”

 白灵动作一僵,回头看到车顶上坐了一个人,不由惊诧,“你…你是…”独孤棠!

 “多谢你领我来这儿。”这宅子里主人十之*是杀他妹妹真凶,独孤棠非常想看看那人真面目,哪怕采蘩跟他描述过。

 白灵死死盯着车门,恨不得瞪穿门板,可以将里面看仔细。

 “不用瞪,里面只有几只枕头。”白灵瞪不穿门板,但独孤棠看得穿她,“两个小姑娘早就被救走了,而你同伙——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白灵听得懂其中意思,“这里如同我自家门口,只要我一喊,你也会没命。”她手往袖子里伸。

 “我没命,你也没命,彼此彼此。”独孤棠脚跟轻踢着车板,“第一,你空手而回。第二,你暴行藏。里面人能饶过你吗?”

 白灵想起毕绢狠毒,不一颤,“你想怎么样?”

 “你不怕招人来开门,想这儿把话说清楚,我倒没关系。你是天衣教人,我不是。我可以转身就跑,你不可以。”独孤棠无声落车夫座上,“或者,我们换个地方再说。”随她。

 白灵看看身后闭紧大门,一咬牙,走下台阶,上车。独孤棠说得没错,她任务失败,又把毕绢藏居地暴了,是没命活。

 采蘩说,能造那种梅花笺人,心中或许还有纯净蓝,可以试着争取一下。

 独孤棠瞥白灵一眼,不知道这算不算争取过来,不过至少有这个可能了。甩绳,马儿撒开四蹄,驰入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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