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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割袍断义无往昔
  经过三不分昼夜行进,这天,采蘩从窗口看出去,看到齐兵疲惫脸上出现了一种欣悦。回大本营欣悦。

 “好像要到了。”心细如发,还有语姑娘。

 左拐面黑似铁。他这个脸色,沉了三天。从他做完好梦起来,知道自己一觉睡成了囚犯开始。先发呆一个时辰,再破口大骂齐兵,然后被带出去揍了一顿,回来就把脸板成这样。而且不说话。一个字都不说。

 采蘩又猜,左拐恨透了北齐,大概死也没准备再回来,谁料他不但再次踏上故土,居然还是以阶下囚身份。伤得倒是不重,比于良鼻青脸肿浑身疼得情况好得多,估计齐人真对他有所倚仗。

 “可我们到底到了哪里呢?”于良嘴干裂,面容泛苦。当囚犯,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待遇。一天一顿杂菜饭,水都给得吝啬,让人迅速清瘦,也无力逃跑。

 “照小姐描述,那从文北村进山且穿过了秘,出山时已经是下午,方向偏东。这几天又一直往东北方向走,应该是霍州了吧。”语姑娘不但熟悉地图,方向感也是极强。

 “霍州?”于良跟采蘩一样,对北齐两眼一摸黑。

 “师父,您老人家说两句话吧。这都到了,万一再把我们分开关押,可没办法商量逃跑事。”两边可以看到散兵走,且人数渐多,采蘩希望熟悉北齐左拐能给她一些主意。

 “逃跑?”左拐眸中无光。但终于因此开了口,“别想了。霍州平屯兵就有七八万,别说此时要同北周作战。”

 “师父,您意思是咱们要——”于良大概是惦着回家一个,说不出死字来。

 “于良,死并不可怕。”左拐嘴角泛起冷嘲,“可怕是,他们不让你死。”

 于良倒一口气,“不…不让死…不好吗?”

 “记住,你是男子汉。要有骨气。无论齐人想要我们干什么,绝对不会是好事。我先说好,我不可能为他们做任何事,大不了再打折我右手右腿,拆了我一身骨头。”左拐面色无惧,因为他也经历过生不如死。

 “我…不怕!可是采蘩和语姑娘呢?”齐帝荒,底下人也不会好。于良如是想,“她俩长得好看,难免引起心。师父,如果齐人拿她俩来要挟您,您也不管吗?”

 左拐目光从语姑娘移到采蘩面上,“我发过毒誓。”

 “师父,您手脚不方便。能为齐人做什么呢?”采蘩笑了笑。

 “左大人不必顾虑婢子。姐姐说过,质本洁,不惧污。敌人之威若用来欺凌弱小,气数也了。”语姑娘双手却握得死紧。虽然说得大气,她不敢往深处想。因为,无数个夜里,只要想到姐姐命运,她就会哭泣。但这时候不容她示弱。哪怕一切还未定数。

 左拐看出来了,长长叹口气,“霍州守军如果还是滕大将军说了算,也许不会发生那种事,他治军尚严明。”他是个好人。

 “到了。”采蘩说道。

 远远,一座城池轮廓渐显,浅灰砖石堆砌起乌云,托着森然堡垒。风沙劲卷,五月天,草已枯涩泛黄,绿意将垂老。

 铁口突然打开,那双眼冷凝,刺字遮不住他俊华,“要想活命,好听话。”

 “你自小为奴?”左拐却问。

 那双眼一敛,铁口毫不迟疑合上了。

 “师父为何那么说?”不知怎么,采蘩好奇。

 “他黥面很淡,囚字不明显,应该还是孩子时候就刻上去。这样人多出生于大家族,受长辈牵连遭到无妄之灾,不会对北齐有太多感情。”左拐语气顿了顿,“采蘩,你若想逃跑,可从他身上试着手。”

 采蘩记住,但道,“师父说得好像就我一人想逃似。”

 左拐却没回应,只盯着外面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囚车停住,有人开锁。采蘩感觉自己袖子有些沉,低头却见语姑娘手。

 她咬白了,呼吸不太稳,眉头蹙结,目光不敢抬。

 “我也怕。”采蘩轻声说,“不过外面那些人就希望看到我们惧怕表情,别让他们可以得意。我们可能会被折磨,但有一样不能失去——活下去勇气。哪怕,生不如死。”

 语姑娘抬起头来,“这话我姐姐也说过。姐姐死后,我有时会想,她到底会不会是自。西大公子终有一天会娶别人,姐姐比谁都看得清楚,她为何突然因此想不开?我若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查这件事。”

 明姑娘死另有其因?采蘩连感叹都来不及,囚车门打开了。

 “下来,下来,滚下来。”几个士兵拿刀把敲着车,“别打什么鬼主意,敢跑老子就敢把你们往死里整。”

 左拐和于良走前头,刚到车门口便被人硬生生拽下去。而语姑娘一面,士兵们看得眼睛发直。一水泱泱清雅大美人。有胆大,伸手就想占便宜。至于旁边那个肿脸眯眼,衣裙上沾泥巴女人,没人意。

 泥沟里跑了个来回,又挨了假村长一巴掌,肩膀让他冲了一拳,三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恢复得缓慢,此时采蘩看上去就跟弓背乡下妇人似,居然还有点因祸得福了。

 “这四位是滕将军要见人,不可鲁对待。”黥面人开腔。

 士兵们听到滕将军名号,有所收敛,但眼睛似贼,盯着语姑娘不放。

 语姑娘浑身不自,好不容易蓄起勇气散了大半,不由往采蘩那边缩靠。

 左拐看得分明,拉于良挡语姑娘另一边。

 “走吧,已经有人进去通报,别让将军等。”黥面人头前带路。

 到了厅堂外,有个小兵上,面色忡忧,“慕哥,你顶撞勒将军了?他正里头跟将军告你状,说你目无军纪,敢跟他拔刀呢。也不想想,这个计划是你提,他占了你功劳,还翻脸不认人。”

 黥面人,也就是慕哥,神情不变,“不用跟小人一般计较,大将军不会不分青红皂白。”

 “阿慕来了没有?”堂里传出一声师吼。

 小兵立刻站得笔直,大声回答,“来了!”

 阿慕拍拍小兵肩,示意他安心,便往里面走去。

 采蘩跟入,看到假村长勒将军歪嘴哼哼,告了状犹未足脸色。另一个人,五十出头,眼若铜铃,虎面,膀大圆,应该就是滕大将军。

 “勒将军,你可以退下了。”滕大将军一见左拐,敛眸。

 “大将军,我跟您说事——”勒将军还想听他如何惩罚家奴。

 “大战将即,一兵一卒都十足珍贵,暂且记下,让阿慕戴罪立功吧。若无功相抵,再论罚不迟。”滕大将军不轻不重说了两句,“皇上封宋定为元帅,昨入城,你既然回来了,去拜见他一下吧,应有调派。”

 有大上司来了,勒将军再也坐不住,忙不迭拱手就走。

 “昔年还是一个千夫长,如今统帅数万兵马,我们之中也只有你飞黄腾达了。”左拐这么说,大家才知道他和滕大将军居然是旧识。

 “你年纪大了,所以记不好是不是?当年我放你一马,说过再不要踏进霍州一步,否则有来无回。你说,这会儿站我面前,算什么意思?”滕大将军吹胡子瞪眼。

 于良悄悄采蘩耳边说,“听起来师父和他是朋友,咱们这回有救了。”

 采蘩心想,难说。

 果然,左拐挥拳头样子一下子打碎了友情说,“你个草包脑袋,是我自己送上门来吗?一身臭烘烘,卑鄙无家伙,我就算死,都不会往你跟前凑。而且说什么放我一马,真是皮厚。明明是你推曜晨落崖,作鬼心虚晃了神,才让我跑远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再没机会问你。什么感觉?嗯?杀了自己发誓同年同月同死好兄弟?”

 滕大将军目光变得幽暗,“我没杀他,只是劝他别固执,他自己跳下去。”

 “事到如今,随你怎么说。人生百年不到,你总要下去见他。我估摸着,死你手上,他不能瞑目,不会转世投胎,一定等着你。”左拐神情凶煞,“还有我。这回再落你手上,我也没想活着出去。我和他都下面等你,看看你这样人能逍遥多久。我相信老天爷有眼,会让恶人有恶报。”

 “远山。”滕大将军叫左恒。

 “别这么叫我,我早跟你割袍断义了。”左拐冷冷回道,“说吧,抓我来想干嘛?”

 “捉你来并不是我意思,而是宋定还未到霍城之前送来急令。我揽下这活儿,还特地派了我亲信阿慕,也是怕你暴脾气让你遭罪。就算你恨我入骨,我还惦着咱们之间一点旧情,提醒你,宋定要你做什么,你好照做。不然,你,还有你徒弟们都会受皮之苦。尤其,那两位姑娘——”目光徐徐扫过,“宋定是个什么样人,你应该清楚。只要你顺从,我还可以保你一时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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