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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麦子,板车和大小姐
  今天第一。

 第二晚上1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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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蘩步出门外,四下看看。

 “采蘩小姐。”门墙不远,一道身影从板车上跳下。像小麦一样肤,像小麦一样酒窝穗,细细柳线目,是保诚信局那个不太会招揽生意,却让人实心实意相信他伙计麦子。

 采蘩走过去,双眼含笑,并非刻意为之,但面容便由此生娇,“听说是你来找我,我还以为错了,想不到真是。不过,你还真有本事,能找到这个小门来。”突然眼一亮,“莫非为我义母送物件信差回来了?”

 麦子摇摇头,面悲戚,“义真侯义女孝爱无比,市井传着你事呢,只要稍作打听就知道你住姬府哪边。我来有两个消息告诉姑娘。第一,负责护送你义母寄物两位信差大哥已经找到了。”

 采蘩顾不得自己有什么事值得坊间传,神情凝重,“找到了?莫非——死了?”

 麦子微愕,“你怎么知道?”

 “看你面色悲痛,并无半点找到喜悦,所以我猜。”采蘩心渐渐沉到底谷,“可知他们死因?”

 “似乎遇到了水贼。邻郡官府他们身上找到保诚信牌,让老板去认领。老板说他们浸泡江里太久,几乎面目全非了,只能大概辨个模样。两位大哥都有家小,遭遇此等灭顶之灾。那些水贼实无人。”麦子握紧了拳头,不住颤抖。

 真是水贼么?采蘩不好说,暗自沉

 “采蘩小姐,虽然这是个坏消息。可我还有一个消息,却可能是好。”人死不能复生,麦子深呼吸掩埋悲愤情绪。

 “哦?”死无对证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我有一个邻居,平时不务正业,专发死人或无主财。他有段时间没回家,今早出门居然撞见他。他喝得醉醺醺,说这回跟老大捞上不少好货,其中还有姬氏族徽箱子两只。”麦子见采蘩眼睛睁大,便道。“我也想这是真巧了,就问他箱子如今哪儿。他醉糊涂了,问什么答什么。说他老大拿到暗市找买家,他等着分银子。”

 “他老大是谁?暗市又哪儿?”性命攸关,采蘩也要焦急。

 “我不知道他老大。但知道暗市哪儿。小姐要是不怕,我可以带你去。”麦子拍拍板车,“只要你不嫌马瘦车硬。”

 采蘩今穿着正好简单,宽袖紧落地大裳裙,颜色灰中调粉,看似不挑眼。她又是苦过,别说板车,就算走远路也不会抱怨一个字。二话不说,双手撑坐上去。拍拍旁边空位。

 麦子好不惊讶,“小姐坐得了板车?可有一个时辰路呢。”

 “只呼我名即可。”采蘩今生不会否认自己卑微出身,“我原本就家境不好,并非你想娇滴滴千金小姐,上来再说吧。”

 麦子连忙跳上去,动作轻巧。一拽长缰绳。瘦马倒是不慢,四蹄错,不一会儿便行出了巷子。

 两人却都不是呱噪。采蘩问了暗市方位和有多远,而麦子答了南城郊外。然后就静过一路。直到经过一个熙攘大坊街,听到有人喊采蘩,沉寂才被打破。

 “好像是对面二楼。”麦子看采蘩东张西望不得其法,出声提醒道。

 采蘩顺着麦子手势过去,果然是老人了。向琚,秋路,千羽,还有自那同船之后再未曾见过阴险面西驰。喊住她,是双手抓栏探出身来秋路。不披袈裟,却也没戴假发,原来光亮脑袋已长小半寸黑发。看来他是打算当真俗人了。

 向琚侧坐,单臂挂栏,折起,搁着下巴,嵌玉面庞上墨眼凝看着她。

 “妹妹多娇贵人儿,怎么坐起板车来了?”秋路眉毛耸啊耸,“姬府若是不给你派马车,你给哥哥传个信,要八抬大轿,还是十六抬,哥哥立刻亲自送上门去。”

 “还好你没当和尚,否则佛门还能清静?”采蘩白他一眼。

 千胖子哈哈笑,“和尚,我就爱听她说你,那嘴利得让人听了要拍手叫好。”

 秋路作势要踹千胖子,“去,作你画去。”

 “画什么画,有人跟你一样,因美人芳驾而按奈不住,我画背不成?”千胖子对采蘩友好一笑,离开栏边坐回去了。

 秋路看一眼向琚,出似笑非笑神情,又冲采蘩道,“妹妹到底去哪儿,哥哥说话当真。”

 采蘩想让他别哥哥妹妹喊一气,但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不要再惹了多侧目,“心领了,不必劳烦,你们自管接着乐。”

 麦子轻喝,缰绳抖开,不消片刻板车就转过弯去了。

 “这丫头实很没良心,兰烨你说呢?”秋路重坐规矩了,“即便义女身份尚未办正经仪式,也算我们都知道事,怎么出门又是如此寒碜?”

 兰烨一个眼神,知雀即刻送茶到他手里,“那你得去问姬府里人。”

 “算不上寒碜,不过素气罢了,倒是坐板车出行确实怪异,且与小厮并肩,让人觉得她甚无教养。”西池评价虽扎下去见血,却是中肯。

 “她要是乎教养面子那种人,我才会觉着没意思呢。矫造作,动辄有礼大家闺秀随处可见,有几个能让我喊声妹妹?又有几个能让美玉公子回头?”秋路眨眨眼。

 “回个头算什么,比不上有人连和尚都不当了。”向琚笑抿入茶。

 “小人。小心眼。”秋路嘻嘻骂他,神态坦然自若,“我不当和尚是因我想明白了自己就是俗人,与谁都没关系。”

 千胖子左瞄瞄右瞥瞥,“回头也好,回俗也好,这墨汁都干了,还要不要本大师给你们画像?”

 四人放下采蘩不提,但知雀悄悄退出去,叫来一个随从,附耳嘱咐两句。那随从迅速领了两人下楼。

 暗市是一条很小很破街道,两旁屋子像样找不出几间,多东倒西歪,破墙烂瓦。管如此,却挤了店家,卖什么都有。因为旁边就是河湾,很多卖鱼小贩,让采蘩闻着一鼻子腥。

 麦子怕采蘩受不了脏,走几步就回头说,对不住,到了。

 “街尾后一家吧?”采蘩一直留意,发现那家进进出出人中有些衣着不错。哪怕刻意穿得不起眼,仍摆不了有钱人姿态。还有些古怪,一出来就穿斗蓬拉风帽,生怕人认出脸来。

 “小姐好眼。”麦子显然知道采蘩如何看出来,“居然用五味铺子来遮掩,我真不明白店主想什么。”

 “五味铺子?”说得采蘩也想笑,“许是想让人以为他家酱油特别香,慕名而来,自然什么人都有了。”

 麦子浅浅酒窝显现,“小姐说得是。”

 她不肯直呼其名,采蘩不强迫,只问,“你认识店家么?”

 “有一次大哥有些货托他卖,我站店外看了一眼,说不上认识。”麦子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兄,“不过,大哥那时也是头次来,他似乎不挑客。”

 那时船上听蟒花说江湖上买卖黑白门道,有些只做客生意。采蘩怕五味老板也是谨慎小心人。想着就进了门,鱼腥味被一股子刺鼻酱醋味冲淡,已经站巴掌大一块地方,四面五味调料。

 “有人吗?”麦子看不到人影。

 无应声。

 “可能正待客。”采蘩猜道。

 麦子点头,给采蘩搬过张椅子来,“小姐坐着等吧。”

 采蘩则拿了柜上大茶壶和碗,一人一碗热茶,“边喝边等。”

 茶喝半碗下肚,突然一个装黄酒坛子柜转开大,从里面走出两人来。一个普普通通大肚富客并不令采蘩意,但后面那位白皙堆笑青年,右眼罩黑皮片,眉上眼下一条可怖长疤,让那笑看起来有些虚假。

 麦子轻轻对采蘩道,“就是那个有疤。”

 “显而易见。”采蘩一挑眉。

 “陈老板,你再考虑考虑吧。这样货不多见,价钱已经很低了,你得赏人一碗饭才能常来常往,是不是?”青年躬身笑道。

 “再低一成,我立刻给钱。”陈老板还想价,“我每年做你多少买卖,这么点好处都不肯让步。”

 青年转头过来看到店里坐着两人,正好,“陈老板,咱俩谁也别着急。要不你等过了这阵忙时候再来?就算它让别人买了,总还有好,到时候保准给你个好价钱。”

 陈老板也看到采蘩和麦子,虽然第一眼觉着两人没本钱跟他争,但话说出来却急,“好,好,就按你说价,真是——你小子可够犟。”掏出张票子来,“今晚上就给我送来啊。”

 青年飞瞥一眼银票,大掌扫进柜下,“陈老板,如今生意不好做,我也是没办法。”

 陈老板咧咧嘴,“全天下买卖人没生意了,你一定还兴隆着。”拱手而出。

 疤脸独眼终于看正了采蘩和麦子,“不管两位买油盐酱醋哪一种,可别像刚才那位,一瓶酱油都跟我讨价还价。还一成?当自己大老板呢,直接说少一文钱会要他命一样。”

 麦子喝呛,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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